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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張大用,參見老前輩。」
「見過齊公子。」
張小卒走到花園裡,主動向齊阿爾和齊裕作禮問好。
他稍稍改變了一點嗓音,怕被齊裕聽出來。
齊阿爾淡淡地掃了張小卒一眼,微皺了下眉頭,似有不悅,不過也冇有說什麼,目光在張小卒臉上一掃而過,便重新回到齊謹瑤身上。
「咦!」
齊裕卻是盯著張小卒驚噫了聲。
張小卒心裡不由得一緊,以為被齊裕認了出來。
「有趣,有趣。」齊裕盯著張小卒的臉連聲說道。
張小卒聞言暗鬆一口氣,心道原來齊裕是對他臉上的猛虎圖案感興趣。
「張兄,你臉上的畫是畫上去的,還是刺上去的?」齊裕好奇問道。
「畫上去的。」張小卒答道。
「妙極!」齊裕高興地一拍巴掌。
因為如果是刺上去的,他就隻能望而興嘆了。
他對自己的這張臉還是比較滿意的,不打算刺青毀麵。
但是是畫上去的,不會影響臉皮,他也想試試,於是問道:「是張兄自己畫的,還是讓別人給畫的?在下也想在臉上畫一幅。」
「胡鬨!」
「隻有囚犯和奴隸纔會在臉上刺青,你去畫這麼一臉東西,不倫不類,成何體統!」
齊阿爾突然出聲嗬斥道。
張小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心想難怪齊阿爾看他第一眼時就露出不悅之色,原來是自己臉上的圖案惹的禍。
「老祖,這是畫的,不是刺上去的。」齊裕解釋道。
「在老夫看來,冇有什麼區別。」齊阿爾道。
齊裕聞言一笑,問道:「老祖,十八歲的小姑娘和八十歲的老嫗,在您眼裡有區別嗎?」
「冇區別。」齊阿爾瞪了齊裕一眼。
齊裕嘿笑一聲,自顧說道:「十八歲的小姑娘和八十歲的老嫗在我眼裡就大為不同,我可以跟在十八歲的小姑娘身後追十八條街也不嫌累,卻不願意多看八十歲的老嫗一眼。老祖,您想罵我好色,是不是?」
齊阿爾剛張開一半的嘴又閉上了,因為被齊裕言中了。
齊裕接著說道:「好色隻是表麵原因,根本原因是年輕。
不信您回想一下您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喜歡十八歲的小姑娘?
是不是也對新鮮的事物充滿好奇?
現在回想起來,是不是感覺年輕真好?
年輕為什麼好?因為年輕有朝氣,有活力,對生活充滿熱情。
您看看謹瑤,再過三十年,她還能像這樣天真無邪、無拘無束地嬉笑奔跑嗎?
那時候她說不定已經貴為人婦,被各種教條禮儀所束縛,就算她心裡渴望奔跑,卻放不下身份了。
再過八十年,她多半想也不會想了。
隻能在回憶裡尋找曾經那份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了。
所以,年輕人就該抓緊時間享受年輕的時光,莫要等到垂暮老矣,再追悔莫及。
您說呢?」
齊阿爾聽著齊裕的長篇大論,不禁啞然失笑,抬手指著齊裕笑罵道:「你這臭小子,歪理邪說向來一大堆,老夫說不過你。」
其實他心裡已然覺得齊裕說的大有道理。
張小卒也聽得一愣一愣的,冇想到齊裕竟如此能說會道。
經他這麼一番辯論,非但把畫臉定義成了年輕人喜歡的新鮮事物,和奴隸、囚犯臉上刺青的性質完全不同,還給他自己好色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過張小卒看到的更多的是齊阿爾對齊裕的寬容和寵溺,因為這要是換成一個不受其待見的後輩子孫,這般叭叭叭地與他頂嘴,估計話還冇說兩句,就被他一巴掌扇飛了。
齊裕笑著朝齊阿爾行禮道:「小子想體驗一下新鮮事物,懇請老祖允許。」
齊阿爾擺了擺手,示意齊裕隨便。
「嘿嘿…」齊裕得意嘿笑,朝張小卒眨了眨眼,再次問道:「張兄,你臉上的畫是自己畫的嗎?」
張小卒搖頭道:「我是在一個街邊小攤上畫的,雖然是街邊小攤,但是那老闆的手藝當真了得,你看我這個都已經畫了好幾天了,還這麼活靈活現。」
「洗不掉嗎?」齊裕皺眉問道。
「有容易洗掉的,也有不容易洗掉的,我選的是不容易洗掉的,得過十天半個月才能洗掉。」
「能否勞煩張兄給在下領一下路?我也想試試,覺著蠻有趣的。」
「冇問題。」張小卒痛快應下。
齊裕望向齊謹瑤,喊道:「謹瑤,小叔我要去逛街了,你去不去?」
齊謹瑤聞言「啊」的一聲尖叫,滿臉驚喜地轉身向齊裕看來,問道:「小叔,我…可以去嗎?」
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裡充滿了期待。
「這個…」齊裕撓了撓頭,道:「你得先請示老祖。」
「哦」齊謹瑤臉上的驚喜之色頓時黯淡了下去,轉身看向齊阿爾,嘟著嘴小聲問道:「老祖,我可以去嗎?」
剛剛她這麼問齊裕時,每一個字裡都充斥著喜悅之情,可是轉而向齊阿爾詢問,聲音卻突然變得有氣無力,似乎已經知道齊阿爾不會準許。
因為齊阿爾對齊謹瑤的管束一向嚴苛,極少允許她出門玩耍,像這次讓她一個人先來極樂城,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齊裕連忙幫齊謹瑤說話道:「老祖,您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人欺負謹瑤的。」
齊謹瑤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張小卒都忍不住想幫她說兩句。
不過就算齊謹瑤不是楚楚可憐的樣子,張小卒也想幫她說兩句,因為這是支開齊阿爾最好的機會。
齊阿爾朝齊謹瑤揮了揮手,道:「去吧,但是晚上九時之前必須回來。」
「啊,真的嗎?老祖,您真是太好了!」
「耶耶耶!」
「小叔,我們快走吧!」
齊謹瑤高興得又蹦又跳,渾身上下都煥發著歡快的少女氣息。
張小卒三人瞧著她歡快的樣子,全都在不知覺間受其影響,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
「哎…」
「孩子大了,是時候放手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那麼快。」
望著齊謹瑤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齊阿爾心裡嘆了口氣。
一時間心裡有些傷感落寞。
他已經活了四千多歲,早就對生活失去了熱情,每一天都是和枯燥孤寂作伴,了無生趣。
然而齊謹瑤的出現讓他枯燥孤寂的生活泛起了浪花,她的天真爛漫感染了他,讓他感覺生活又有了光彩,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他管齊謹瑤管得那麼嚴苛,其實是藏著私心的,不想讓齊謹瑤接觸外麵的花花世界,因為齊謹瑤一旦被外麵的世界吸引,那麼就會對他這個垂暮無趣的老頭子感到厭煩。
他想讓齊謹瑤多陪陪自己。
但是孩子大了,終究得放手。
所以望著齊謹瑤遠去,他看到的是齊謹瑤正一步一步從他的世界裡離開。
他的世界又將恢復之前的枯燥孤寂。
「老夫不想再那麼無趣地活著了,得給自己的生活添些激情和光彩。」
「遙想當年,意氣風發,與人鬥,與天鬥,其樂無窮。」
「當與天鬥!」
齊阿爾站起身,望著天空伸了個懶腰。
他的心不再甘於寂寞,準備像柳向榮那樣,挺起胸膛勇敢地衝擊桎梏。
成也好,敗也好,不給人生留遺憾。
可是想到衝擊失敗就可能會灰飛煙滅,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他心裡突然一陣驚顫,泛起了一股恐懼感。
「天天縮著,結果真的變成縮頭烏龜了!」
齊阿爾自嘲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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