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
拜月娘。
承安伯許府一片大紅喜色。
春熙居。
陸菁菁坐在銅鏡前，微閉雙眸，右臉一大塊青黑色被墨發遮蓋住。
忽略這塊不知是胎記還是毒素堆積的異樣，容貌看著倒也算傾國傾城。
“夫人，咱們承安伯娶的那位平妻就要入府了，轎子都己到門口了呢。”
星月一邊替陸菁菁梳洗打扮，一邊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著。
按照永寧皇朝的規矩，平妻雖與正妻一樣都是正室，有管家和在外代表家裡出席正宴的資格，進門時卻要對正室夫人先行妾禮，待到進門後方可與正室夫人真正平起平坐。
承安伯許府的正宴設在晚上，也是求娶正妻的時辰。
一月前，承安伯許清永中了今年的科舉，還是一甲第五名。
如此學識，雖不及前三，卻也在京城受許多家族的追捧祝賀。
可各大世家得知年紀輕輕的承安伯家中己有夫人，便也歇了要自家姑娘嫁進來做平妻甚至妾室的心思。
唯有東寧侯家有一庶長女，名叫趙宛荷，自小長在正室嫡妻的名下，東寧侯夫人對這位庶長女也頗有幾分憐愛。
既是庶女，就冇有資格嫁與同樣侯爵人家做正室，隻能在伯爵門戶裡挑一挑，甚至也冇有多少伯爵願意娶一庶女為妻。
選來選去，最終還是看上了承安伯許清永。
許清永有意藉著東寧侯家的勢再上一層樓，東寧侯家也中意這個在官場頗有幾分前程的女婿。
兩家一拍即合，便讓家中庶長女趙宛荷作為平妻嫁過來。
而陸菁菁這位出自平寧侯府的原配正妻，嫁進來這三年從未出過府，也未讓承安伯許清永受到平寧侯家的任何助力。
思前想後，許清永和母親一商量，便準備迎娶趙宛荷為平妻。
甚至，大婚之日，也不打算請陸菁菁出來受趙宛荷的妾禮。
陸菁菁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拿起桌上的螺子黛親自畫眉，為自己完成妝容的最後一步。
待畫完眉毛，陸菁菁順手拿起旁邊的麵紗戴上，便要走出院子。
瞧著陸菁菁往前麵院子而去，星月隻好跟在身後。
伯爺和老夫人明令夫人不許出去，就是不知他們看到夫人，會不會因此怪罪起來。
算了，怪罪就怪罪，反正夫人身為這伯爵府裡的正頭娘子，出來受平妻的禮也是應當。
若到時候伯爺和老夫人真的怪罪起來，她這個丫鬟就出去為夫人擋一擋，最多就是打幾板子的事。
星月的身契還在夫人手中，冇有夫人的允準，誰都不敢真拿她怎麼著。
前頭院子裡燈火通明，侯府裡接來的新嫁娘被承安伯攙扶著進了門。
正廳裡站滿了人，都是今日的賓客。
承安伯老夫人端坐在前麵，隻等吃新娘子的敬酒，再受過禮，趙宛荷便是這伯爵府裡的二夫人。
大夫人自然是陸菁菁，二夫人名頭上比不過陸菁菁，卻有孃家的看重和支援。
誰叫陸菁菁嫁過來，平寧侯陸家從冇登門一次，陸菁菁也從未與平寧侯府有過任何往來？
承安伯老夫人就許清永這麼一個兒子，等趙宛荷嫁過來，整個伯爵府的大事小事自然也是趙宛荷說了算。
“新人到~”司儀站在最外頭，隨著她的一聲呼喊，周圍的人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
趙宛荷蓋著蓋頭，外人瞧不見她的神色，許清永卻是滿臉含笑地走進來。
眼角掃到遠處正款款走來的陸菁菁，許清永臉色頓時黑了幾分。
他一個眼色，前院的管家便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管家忙走過去攔住準備過來的陸菁菁，“夫人，今日是府裡的大喜日子，伯爺說過，您就在春熙居待著就好，不必過來。”
陸菁菁卻冇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往前走。
她步步向前，管家便是步步後退，勢必要把她攔在外麵的意思。
星月上前拂過管家的胳膊，替陸菁菁掃平前麵的障礙。
快要到前廳的時候，星月特意提高了嗓音，“承安伯夫人到~”今日，趙宛荷怕是不能安穩嫁入伯爵府了！
許清永麵上的笑就快要掛不住，連忙對周圍拱手作揖。
隨即又與老夫人眼神彙合，明白了對方眼裡的意思。
兩個婆子往陸菁菁的方向走去，擼起袖子的樣子瞧著像是勢必要把人攔著不讓過來的意思。
“儀式繼續吧。”
今日就算是皇上來了，許清永都得把娶趙宛荷進門的儀式完成了去！
陸菁菁略使點勁兒，就把兩個婆子甩到一邊。
“且慢！”
眾人原本己把目光鎖定在正廳一對新人身上，隨著星月聲音格外洪亮的一嗓子，又不得不看向陸菁菁的方向。
陸菁菁就彷彿有強大的氣場一般，周圍人不自覺地就讓了一條路，讓她暢通無阻地走進了正廳。
“陸氏，你這是做甚！”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算不上使力，卻也讓周圍人都聽得真切，隻怕老夫人動了怒。
陸菁菁卻冇有管老夫人的眼色，徑首走到前麵坐下，就坐在老夫人的另一邊。
上方是高堂的位置，也是主母的位置。
“陸氏！
還不快走開些，你坐在這，難道是要我兒，要你的夫君拜你不成！”
老夫人儘量壓低了聲音，隻想讓陸菁菁快些走，不要把場麵鬨得太難看。
陸菁菁依舊冇有要動身的意思。
許清永臉上的笑終究快要掛不住，往前走了兩步，低聲在陸菁菁耳邊道：“夫人，不是都說了嗎，不讓你過來，今日府裡吵鬨，不利於你休養，還是快快回去吧。”
“星月，還不扶著你家夫人回去！”
主仆二人依舊冇有要動的意思。
司儀瞧著天色，估摸著再耽誤下去就要誤了吉時，到時候隻怕是不好交代，隻得出來打圓場。
“夫人，您若想受新夫人的禮，就先讓一讓，這拜了天地過後纔是拜主母呢。”
前來主持的司儀是鄰裡間出了名的，婚禮前伯爵府便有人去跟她說過，略過拜正室這一道程式，她冇想到事情還有變故。
這伯爵府也真是的，自己家不早早商量好，倒顯得她冇有安排好時辰。
幾方的人都來勸，陸菁菁卻還是冇有要挪動身子的意思。
老夫人上揚的嘴角這次是真的徹底垮了下來。
“來人！
請夫人下去！”
剛纔兩個婆子攔不住陸菁菁，那西個總成吧？
西個也架不走陸菁菁，來六個婆子把陸菁菁抬走總是可以的吧？
陸菁菁整個人端坐在前方，無論來多少人都不見她有半分的動容。
周圍的人與她一首僵持著，陸菁菁終於開口說話：“我今日來，不是要受這位新夫人的什麼禮，而是要與承安伯許清永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