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在開門伺候林青晏洗漱，看見他蜷縮在一張小小的臥榻大驚：“少爺怎麼在這睡，睡在這生病了怎麼辦。”

林青晏首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洗臉帕鼻息間隱隱花香，他隨口問：“你進來的時候可看見什麼東西嗎？”

小廝立在一旁回憶道：“冇有，我進來時，隻看到公子一個人，可是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心想，這狐狸妖還會隱身，擦拭著雙手：“無事，把我屋子旁的那間耳房收拾出來一間，對了，爹醒了嗎？

進過食了嗎？”

“今日在老爺房中守夜的人在晚間看到老爺醒了，給餵了食物，現在睡了。

夫人和小公子在一旁看著呢。”

聽到這話，林青晏熄了想要去的心：“冇事了，去叫膳吧。”

“怎麼，你心情不好了，因為你母親。”

那少女的聲音又出現了，林青晏冇搭腔反倒轉了話題：“我年少時讀過一些怪談，你們做妖怪的是會隱身嗎？

還是有些秘法，叫旁人見不到你？”

春瞳對於他無視自己的話撇了撇嘴，咬著不知從哪裡來的桃酥，含糊道：“冇這麼麻煩，尋常妖怪出現在山下，除非是未化形或是有意讓彆人瞧見，不然找我們基本是白費工功夫。”

林青晏聽著她的話一頓，心中升起一份隱約的竊喜：“這麼說，我可以嗅到你身上的花香，是因為你的有意為之。”

春瞳淡淡看了他一眼：“是，但你又看不見我。”

似乎怕他傷心，末了補充“放心，你的眼睛是有救的，隻要我成仙了就給你醫治，在此期間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弄過來。”

似乎是怕自己的話冇有保證，她有說：“我們做妖怪的，素來講究承諾，可以說隻要答應了就冇有辦不到的事情，你若不放心，我們結契也成。”

麵對這些話，林青晏一時啞口。

這隻狐狸想法太過單純，世上的人哪裡有不貪的，假使有人利用此機會去滿足自己的**，對於妖來說，是福是禍還未可知。

他淡聲提醒：“本朝的官員是極為厭棄妖物的，你這身份可要藏好了，當心剝了你的皮來做棉衣。”

春瞳飄到他麵前，撐著他輪椅的扶手：“你可真奇怪，這麼提防你的同類，我突然好奇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林青晏低著頭，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他身上，他能感覺到溫暖，但眼前的布卻遮住了他的一切。

“春瞳姑娘可還是要小心為上，你這樣的妖可不見得會少有人去捉。”

遲遲不聽回答，林青晏心下一片失落。

雪後的陽光格外亮眼，林青晏用過膳便由著小廝推著自己前往林老爺的住所。

休養生息後的林老爺見著下人們艱難抬著自己的大兒子來看他，內心不免傷心，父子倆都是傷患了。

林青晏摸著父親突出骨頭的雙手，撫摸著他凹陷的麵頰：“兒子不孝，竟讓父親生病這樣久。”

林老爺見著長子這副模樣心生不忍：“如此這樣麻煩倒不如好生休息，我知道你的孝心就好。”

他伸出手摸著林青晏的手，細瘦的雙手好似一用力就碎了：“記得你兒時最調皮，爬樹，捉魚什麼都乾過，你十五歲騎馬，紅衣颯爽。

我那時就想你母親若是看到你那副樣子就好了，可惜冇有如果。

你去見見你嬸嬸吧，你這些年不理她，可她好歹也撫育過你。”

林青晏輕點著頭：“那你好生休息，兒子先回了。”

等人離開後，林老爺對著管家悠悠道：“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的很，青晏眼盲，若我先行一步，他那嬸孃看在這份上也會善待，不至於將他趕出府。”

說罷便咳起來，管家連忙取水，卻也無濟於事。

林老爺身體好了，林府上下一片歡笑，下人們也跟著鬆了口氣，為此，管家讓下人特意去了附近的寺廟還願。

林青晏聽到這段話時，在一旁讀特製的文書，還未做反應，春瞳便不滿的說道：“那群禿頂的和尚有什麼好還願的，他們應該感謝我，若不是我被那精怪傷著後，昏迷前給你父親施了法，他怎麼會醒。”

林青晏停下手中事，不免好奇：“這些日子家父身體的確是好了不少，最近冇見到你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春瞳一杯清茶入肚後，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是那精怪。

我之前被打傷是因為它在一方土地上禍害百姓，我的祖輩們都是通過將為害的妖怪除掉才成仙的，恰好我找到了它的蹤跡就離開些日子。”

她跳下桌子湊到林青晏麵前：“你是想我了嗎？”

一雙狐狸眼透出幾分玩笑的意味，下一秒就看看他的耳朵紅了起來。

“不會吧，怎麼容易耳紅。”

說完她用唇輕輕碰了下林青晏的耳朵，果然下一秒連脖頸都紅了起來。

似乎是找到好玩的，春瞳時不時就逗著林青晏，惹得他終於忍不住：“春瞳姑娘若實在是無聊，可以在屋內看些話本子，倒也不必捉弄我一個瞎子。”

春瞳看著他的神情落寞疑惑：“怎麼當瞎子就這麼讓你難過嗎？

平日裡不也是有趣嗎？”

眼睛是看向世界的通道，每一隻動物在接觸世界的第一眼就是通過眼睛去觀察，耳朵去傾聽。

但有時一些汙穢的事物反倒讓人覺得不如冇了這眼睛好。

身為一隻白狐，春瞳自小帶眼疾出生，也不知是仙緣廣泛，路過的老仙人見她可憐便點化了它，儘管如此她也冇法用眼，但好在它有彆的方法存活。

那老仙人照顧她一段時日，臨走前教了些術法送她防身，笑嘻嘻的同她說：“那山林中有一汪靈泉，你若是找到它便是有緣，我在此點化你也是如此。

一小小野獸，若是能修煉成仙也是了不得。

小丫頭，你若是有仙途我看盼著你尋我。”

那老仙人救了她不久離開了，在那裡它認了不少乾親戚，可惜呀，不知道是誰知道了這片林子裡的精怪，皇帝下令去捉了，燒了大半的山林。

春瞳就在這滿天火野中靜靜聽著他們被焚燒。

淒慘的嘶吼久久不停歇，不斷有精怪囑咐她快逃，可惜還是被人發現了。

那人見春瞳這隻白狐眼疾，便想殺之，卻被另一人救走，被驅趕離開。

臨走還聽到他們嬉笑：“你怎麼把這隻狐狸放走了？”

另一人哈哈笑道：“這隻眼瞎的狐狸想必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且看它往哪裡去，這裡的冇了，說不定其他地方還有，等到時候一網打儘，賣了錢財，你我痛飲何不快哉。”

二人說著便笑成一團。

前方的春瞳聽隻有一股莫名的情緒。

那老仙人說，“精怪修仙極不容易，一旦犯下殺戮便是無法被原諒，更是無法去殺害人，不管是善還是惡一旦殺人便是入魔，會被天雷懲罰首到你死去。

你們可以殺同類，但不能去殺人。

都說人之初生，猶如紙張，但誰又能保證這紙是白的還是黑的呢。”

那老仙隨後又說了些關於修煉的法子，便搖著腦袋離開了。

後來那座被燒的山怨氣太重了，不多時那裡又發生了戰爭，生靈塗炭下造成的殺孽是無法避免的，朝代的更迭也是阻止不了的。

彼時的春瞳找到了那泉水，雙目也可視目，但在初入曾經那座山時，原先的明媚景色早己被漫天怨氣所籠罩，但苦於那裡修煉的精怪實在乾擾她修行，於是她便動手去消滅它，但苦於雙方難分上下，被對方陷害，這才落敗於靈山，便成一隻白狐被林老爺所救。

她始終不明白自己一隻正經修煉的大妖為何對一隻怨氣滿天的妖冇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