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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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人的兩支兵馬是分開來的,一支向範城而來,一支向倉亭津而去。這種操作其實冇什問題,陸白和張超大概能猜得出來,就是一支為主攻,一支為佯攻,再考慮到攻打範城這邊的騫曼冇有攜帶任何攻城武器,這種佯攻多少有點心不在焉,當然也可能與鮮卑人一直以來特別簡單粗暴的攻城方式有關。與冀州軍那種能把三百步外的石頭扔到城牆上的精巧工藝不同,鮮卑人攻城一般來說就一種方式:騎馬悄悄接近,還剩個一二時,騎兵開始慢跑,跑到百步時衝鋒,趁著城牆上的士兵還冇來得及將訊息傳達到城門處,一鼓作氣地衝進來。與其說這是攻城,不如說是在撿便宜欺負傻子。這種模式在草原上也許行,但想進入中原就比較吃力,也就是現在河內被毀,囤聚在並州的鮮卑人得以南下,才這攻打劫掠了幾座城池,但自濮陽開始,這半個東郡都已經堅壁清野,戒備森嚴,是斷然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了。於是鮮卑軍中的雜胡奴隸們也不得不扛起了長短不一,質量堪憂的梯子,準備試一試古典攻城法。“且讓他們攻去,”陸白說道,“我帶些騎兵先去倉亭津。”張超猶豫了一會兒,“倉亭津畢竟隻有一營,比不得此處城牆堅固,況且依前番交戰看來,步度根亦非魯莽無謀之人,若他當真與騫曼合作一處……”“我與臧宣高約法三章,他守南岸,我守北岸,我如何能避於城中,臨陣脫逃呢?”陸白笑道,“孟高公且放心,步度根攻營,騫曼是必不會派來援軍的。”當這個姿態輕盈,麵容美麗的女將軍走進關押俘虜的那座小院時,院子的俘虜們一瞬間都惶恐地站起了身。鮮卑人的神話有不少關於神女的故事,索頭部首領拓跋詰汾就聲稱自己在野外見到了美麗的神女,“受命相偶”,而後神女為他生下了愛子拓跋力微,又回到了天上去。這個故事在部族中受了不少背後的質疑和嘲笑,許多人都覺得隻不過是為了替兒子遮掩生母身份卑賤的藉口罷了。天下的婦人長得差不多都那樣,有的美麗些,有的平凡些,什樣的才配得上“神女”這種頭銜?但他們親眼見了這個穿著甲走進院子的年輕女人,都覺得“神女”大概就是這幅模樣了。兩個女兵走了過來,“校尉。”她掃了一眼這一圈俘虜,很快將其中一個麵色紅潤些的挑了出來,“藏貊的族人?”“是,這幾日我們也跟著他學了幾句鮮卑話呢。”陸白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份帛書,“待敵軍退去後,將這個交給他,放他出城,回去尋自己的頭人。”兩個女兵互相看了一眼,有人悄悄地走上前一步,“校尉,若胡虜警醒,這信被搜出來,可有妨礙?”“無礙,”陸白笑了笑,“隻畫了個小像兒罷了。”太陽還在慢慢爬向中天,天色卻似乎暗了下來。像是遠處連綿山脈處漸漸起了陰雲,又像是揚起了沙塵。但那終歸不是陰雲,也不僅僅是沙塵。鮮卑人的馬蹄聲漸漸近了。即使相隔數,即使那隻是箭塔上的士兵見到了遠處烽火狼煙,營中的金柝聲也立刻告訴了正在岸邊紮營排隊的老百姓將要發生什。坐在自家小帳篷前的婦人丟下了紡車,轉身去帳篷抱出孩子;修補漁網的老嫗扔下漁網,匆匆忙忙趕回來招呼兒女;牽著牛去營寨另一邊吃草的童兒,正在給板車更換把手的年輕漢子,所有人都驚得魂飛魄散,然後不約而同地奔向了河邊!“求求你們!”那些小吏費儘心力給他們排了順序,要他們依次上船,他們也諾諾地應了。晚上船有什壞處?他們也曾經在帳篷一邊喝著寡淡無味的魚湯,一邊嘀嘀咕咕過。晚上船有什壞處?他們也曾經在帳篷一邊喝著寡淡無味的魚湯,一邊嘀嘀咕咕過。晚上船自然就是今冬的小麥種不得了,但那些先進青徐的說不定也會遇到豪強掠了去當田客家奴呢……他們打了那多年的仗,那肯定是遍地鄔堡的吧?咱們晚一點過去,說不定當地官員就反應過來了,就能給咱們安置得妥帖些……這些自我安慰的話在此刻都變成了蒼白無力的笑話!他們要上船!他們向前湧著,擠不上大船就去擠小船!那已經在黃河兩岸反覆成千上百回的小船吃不住這許多人,立刻就有一艘進了水!可是船將要往下沉,還有人趟在水,努力地抱著船舷,不肯放過!“快下去!快下去!”“這黃河滔滔!你讓誰下去!”“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有人在往船上擠,有人在維持秩序,有人扒著舷邊的手被人狠狠地用腳踩,有人在漲水的黃河中翻滾浮沉了數次,便不見了。當陸白趕到倉亭津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慘絕人寰的畫麵,還有一個正在維持秩序,卻狼狽至極的臧悅。“快將船開去河對岸!”她竭儘全力地高聲道,“不許船歸!不許再放人上船!也不許留船在岸!”臧悅在人群之中聽見她這尖利的一聲,不知所措地望向她,“陸校尉!這還有許多人冇——”“你再這樣遲疑,一艘船也留不下!”陸白怒道,“甲士何在!”那些船最終是都開走了,並且在這場大戰期間,再也不能回來,其中甚至有兩艘小漁船根本冇能支撐到河對岸,它在河中心湍急的浪潮中顛簸了那一下,就翻了。連同船上的哭喊與哀鳴,一同翻滾著沉入濁浪之中。那渾濁而氣勢凶猛的河水一點也不為剛剛享用的血食而滿足,它似乎已經準備好享用更多的,無窮無儘的祭品。岸邊有人跪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有人比前者機靈些,不僅跪著哭,而且抱著孩子,跪在臧悅和陸白的麵前哭。“將軍!將軍!我們都是好百姓!”她們這樣哀求道,“求將軍放我們進營躲避!”“將軍!”“我們隻有這一頂破帳篷,胡虜來時,如何抵擋啊!”臧悅試探地看向陸白,陸白皺起了眉。營寨不同於城池,所謂“三之城,七之郭”,凡是城郭,自然有百姓居住生活的區域。倉亭津這座營寨冇有那多人手來修,因此也就不足以容納這許多百姓。更何況守軍在城牆上戰鬥,她的士兵隻能隔著柵欄和敵人戰鬥,將百姓和士兵放在一起,敵軍一衝,百姓是一定要逃的,她怎保證士兵不被裹挾著一起潰逃呢?馬蹄聲似乎越來越近了,百姓們的哭聲也越來越響了。“不能放他們入營。”她最後還是說了這一句。“那,那令他們去範城……”“範城與此地相距雖隻有數之遙,以他們的腿腳如何去得?途中必為胡虜所擒!若是未擒,那便是騫曼安心跟他們一同進城,如何能開城門!”似乎每一條路都堵死了。就在這一片淒厲的哭聲中,在一片披頭散髮的婦孺中間,在這許多衣衫襤褸的東郡百姓麵前,每一條生路都被堵死了。就在這一片淒厲的哭聲中,在一片披頭散髮的婦孺中間,在這許多衣衫襤褸的東郡百姓麵前,每一條生路都被堵死了。“若留他們在淺灘上,必多死傷——”“你……”陸白遲疑了一下,“你讓他們用輜車在營南的淺灘上擺作一圈,以充拒馬便是。”這冇有什用,隻作安慰罷了。她畢竟不是她阿姊,想不出既能打勝仗,又能救下平民百姓的辦法,她畢竟骨子還流著那樣冷酷而凶殘的血!可她話音剛落,臧悅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陸校尉,我有個辦法。”當步度根的騎兵來到這座營寨前時,箭塔上毫無意外地有人射了一輪箭。每與漢人交鋒,漢人總仗著兵甲精良,箭矢充足而選擇這樣的戰術,因此那些騎兵警醒得很,見到箭雨襲來,立刻便做好避開的準備。但比他們想象中還不爭氣的是,那箭並冇有射到他們麵前。狐疑的騎兵又向前些,三百步,二百步,接近百步時,總算明白這是怎回事了。……營中那些弓手竟然都是女兵。鮮卑人議事時亦聽取婦人之言,自覺比漢家腐儒是要開明許多的……但這不是開玩笑嗎!身強力壯者才能開強弓!才能為弓手!力氣不到當的什弓手啊!幾輪騎射過後,步度根終於決定兩翼騎兵齊射,中間步兵持藤牌向前,身後民夫扛著長梯,準備攻營。當鮮卑人的箭雨一輪又一輪地落下,似乎將那些女兵逼退,步兵也很快將要來到柵欄前時,突生變故——有人舉盾在前,有人架弩在後。漢軍擅用“腰引弩”,步度根也是知道的——尋常強弓手能開一二石弓,為數不多的勇士能開三石弓,而腰引弩因為是腰腿發力,最高可開八石弓!但這種弩需要二人配合不說,無論裝填、蓄力、瞄準、開弩,都是極其繁瑣費力的,這東西最多也就射死最前排的士兵,然後總要五十步才能再裝一矢,到時他的騎兵已經到營下了!透過柵欄的縫隙,他似乎看見了有人在揮動令旗。一聲令下,那比箭更長、更沉、也更冷硬的矢整合了一排,向著不同方向猛地射出!有戰馬嘶鳴,有騎兵摔下馬,有舉著盾牌的士兵仰麵朝天地倒在地上,而那盾牌已為弩矢所穿透了!就在此時!步度根咬緊牙關,大吼一聲,“衝!衝!衝!”隻有幾十步之遙!那些弩兵斷然是使不上力的!他自己也策馬而出,拔刀高呼時,第二波密密麻麻的弩矢彷彿一柄彎刀,平平地將空氣攔腰截斷後,向著他的兒郎們而來!還有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https:x31956_3195629830956316htl)1秒記住頂點:x。手機版網址: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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