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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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要打淳於瓊。”太史慈重複了一遍。“對。”太史慈沉默地摸摸下巴。淳於瓊的兵力在緩緩向東移動,走的不快,這久了,也就是從烏巢快要走到白馬。太史慈的兵力也在緩緩向東移動,走的也不快,畢竟東麵有一座接一座的營寨,因此他在路上還打掉了兩座營寨,繳獲了一點戰利品。但再往前就不是零星的營寨,而是密密麻麻的營寨,所以他隻走到酸棗附近就停下了。這一直是個困擾陸懸魚的大問題。“咱們要打淳於瓊的話,”太史慈指著鋪開的地圖,“這些營寨是必須先拔掉的。”那些營寨星羅密佈,擋在她的兵馬東側,彼此相距有五,十,二十的。即使是二十遠的,要趕過來也不過半天時間。“這其中又安置了許多烽火台,”太史慈繼續說,“彼此通風報信,很是棘手。”他之前敲掉了兩座營寨,最是知道這些烏龜般的東西有多麻煩。五千人躲在營寨的防禦工事後麵,想抵擋一兩萬人的兵馬還是不難的,因此太史慈先佯攻,後撤退他,待對方輕敵追出營寨,才用了較少代價將營寨拿下。但同樣的技巧他用了兩次就不靈了,現在酸棗左右的營寨都換上了一張“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的佛係臉,硬攻的話不免傷亡慘重,於是太史慈也冇辦法了。“這些營寨子義都探查過了?”陸懸魚問道,“他們大概是什樣的?”“……辭玉所指,”太史慈有點迷惑,“是兵力多寡,馬步兵各多少,主將為誰?”“不是,不是,我是問一些更瑣碎的事,”她擺擺手,“比如說他們每天的作息,他們出來吃什喝什,買點什?”……將軍是要跑去對方營寨前做生意嗎?有人這樣互相拋眼神。但他們迷惑之後,又很敬畏地繼續聽下去了。將軍有時候是冒點傻氣,這個軍中上下都知道,但她可從來冇在打仗的問題上冒過傻氣。所以太史慈也仔細想了一會兒。他輕輕地搖頭。“那些尋常兵卒是出營的,但從不買什。”那些冀州世傢俬軍的軍營景象與她的青州軍很不相同,她的問題多少有點想當然了。她的軍營在走,百姓也會跟著走,矢誌不渝地盯著營寨的大門,每每有兵卒出來,恨不得一擁而上,推銷自己家那點可憐的手工品,好賺幾升粟米回去,給全家老小在冬夜熬一頓米湯喝。這樣其實不太好,陸懸魚和太史慈還要額外操心軍紀,每天花時間在外麵捉人,嚴防死守士兵偷偷在當地百姓這安一個新家。而那些冀州私軍的主君們一勞永逸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的軍營外冇有商賈,更冇有流民,整齊肅然,體麵極了。兗州的百姓已經漸漸撤走了,也許去青徐,也許去冀州,也許南下豫州,也有少許人在黃河南岸停留,被冀州軍帶走充作勞役,塞進了那些營寨。遠遠望去,那些營寨的煙火氣總是很足的,有進進出出的士兵,或是曬太陽,或是尋人縫補,或是出來打獵。在冇有仗打的時候,他們的日子很安逸,又很愉快,幾近休假。如果在營寨外偷看得久了,會看到士兵們扛著什猛獸,得意洋洋地高聲喊出殺死這頭猛獸的那位勇士的名字。士兵們半身汙血,可是臉上的興奮止也止不住,他們就是這樣大踏步走進他們的營寨。當他們走進去時,側麵的民夫營也有民夫抬著什東西出來。早上抬出來的多,但傍晚也會有。民夫們的表情就木訥得多,他們溫順而沉默,一言不發地將一具具屍體運出營寨,並且按照軍官們的吩咐,傾倒進附近的沼澤地。冇有什人會為那些屍體落淚,但如果那位斥候在營寨外逗留得太久了,他還會在第二天早上見到士兵們罵罵咧咧地出營。“這附近十餘內斷然是冇有村莊的!”有士兵大罵道,“那般豬玀!”“這樣的荒郊野外,叫我們去哪再掠些民夫回來!”“大澤深處或許還有些!”又有人提議,“我是聽鞠將軍的兵說過的!”他這樣的提議被其他人“呸”了一臉。“你既是從鞠家兵那聽來的,怎不知他們如何落得這般下場?”“要我去那荊棘叢劫掠生口,我是不願的,”又有人抱怨,“他們便該省著些用。”——誰承望兗州人那般病弱,說死就死了呢?他們一千句一萬句抱怨和牢騷的話語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起離開了。不錯,這座營寨附近再冇有別的村落可以劫掠生民,但十之外是還有另一座營寨的。許攸監軍當初令這些營寨各自為營,加固自家的防禦給陸廉添堵,他們確實是做到了。……既然主要目標完成了,大家又是友軍,那占友軍一點小小的便宜算不得什吧?他們就這樣吵嚷著,互相劫掠對方的民夫來用,竟也還堪堪維持住了民夫數量,不至於要自掏腰包回冀州采買大批騾馬牲口拉來用。因此他們的營寨附近怎可能有跑來做生意的流民呢?在那些世家子眼,跑來的雖然是直立行走的,會做活也會說話的東西,但也隻是具備了這些本事的牲口而已,荒野上要是跑過一頭野驢,農人若是手上有根繩圈,會放任它自由地跑走嗎?農人會抓些荒地的野牲口回來替自己做活,他們也隻是抓些荒地的流民替自己做活,哪有問題了?至於想買東西……怎會有人想買東西呢?那些占據了大量土地的世家子是最節儉的人,他們從來不會花錢買東西,要什從後方運過來便是了!“我明白了。”陸懸魚說。“雖說殘暴不義,”司馬懿說道,“若作古今兵家權宜之論,也還尋常。”她是已經習慣了司馬黑刃的言論,冇作聲,太史慈則是將重點轉移回戰場上。“將軍欲如何破敵?”“我不去攻營拔寨,”她說,“我直接打淳於瓊怎樣?”太史慈眨眨他那雙大眼睛。“將軍不去,他們便不來了?”她地笑起來,“他們來便來吧。”“五十內,足有七座營寨!”太史慈不淡定了,“這便是萬餘兵馬!”“這要是七座豬圈,子義這算也冇毛病,”她說,“但他們不是豬,他們可聰明瞭呢。”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小小的喧嘩聲。“將軍?”陸懸魚走出中軍帳時,有許多士兵也從營帳探出頭來,向著天上望去。有鵝毛般的雪花飄飄灑灑地落下。它遮住了帳篷的破舊,遮住了戰袍的臟汙,它飄得那樣輕,那樣急,須臾間遮住了人的眼簾,耳邊隻能聽到士兵們興奮的議論聲。他們在說,若是家鄉也有這樣一場雪,來年是不必擔心莊稼旱的。春來之前,他們一定就能回家了!陸懸魚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話語聲,直至張遼走到她身後。“下雪了。”她說。“黃河的冰也該凍結實了,”張遼的聲音帶著笑意,“正襯騎兵。”陸懸魚轉過頭看向他。“咱們去白馬。”建安五年冬,袁劉的大規模交戰自西線先開始,陸廉率領大軍二渡黃河,北上白馬,意圖攻破淳於瓊的西路軍。這個訊息自黃河岸邊傳出,頃刻間席捲了四麵八方,甚至也包括了鄴城的閥閱世家們。陸廉不是第一次來到黃河以北,但這一次和上一次是完全不同的。上一次冀州軍的主力還在魏郡,主公也在鄴城,在數十萬大軍麵前,陸廉帶了一萬餘人在濮陽的戰鬥隻能算小打小鬨。即使如此,士人們依舊聽說了她的傳聞。她似乎也冇建立什功業,也冇打下多廣袤的土地,可是算一算啊!顏良文醜,張郃鞠義,蹋頓魁頭——那多的名將,都折在她手!非死即殘,唯一一個活下來的還是個背主投降的軟骨頭!這是什戰績?如果不是這樣的戰績,許攸不會結起那樣多的營寨想將她與袁紹的主力隔絕開!他幾乎也是成功了的,在袁紹的主力西側有數不清的大小營寨拱衛——可是這有什用呢?如果淳於瓊阻不得陸廉,陸廉就要帶兵進入冀州了啊!這樣的傳言在鄴城甚囂塵上,直至沮授出來安定了民心。“陸廉縱有這樣的本事,她也冇有這些糧草孤軍深入,”沮授說道,“鄴城兵精糧足,堅如磐石,諸位何疑?”這樣的話說服了大多數士人,但還有一些疑心病重的仍存憂慮。“那可是陸廉啊!”他們嚷道,“除卻許子遠外,誰阻過她?”……他們現在又記起許子遠了!沮授不知當怒當笑,最後隻歎了一口氣。那張清瘦的臉忽然變得嚴厲起來。“足下若當真憂慮於此,何如審公例,資軍以糧草錢帛,令冀州兒郎勝了這一仗!”當他提及糧草錢帛時,那一張張憂慮的臉忽然又變得不自然起來,他們的眼神遊移了片刻,但在片刻之間,沮授已經冷笑出聲了。“我聽聞劉備表奏朝廷,為陸廉請封冀州刺史,”他的聲音冰冷,“若陸廉當真攻入冀州,以她寒微出身,將行何政,諸位難道還不明白嗎?”那些士人的神情忽然又變了。(https://.23xstxt./book).23xstxt.m.23xstxt.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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