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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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炎熱得很,哪怕這一大片空地前有渭水,後有皂河,也不能讓人感到涼爽幾分。隔著渭河,遙遙便是一片遮雲蔽日的旌旗。……雖說李傕郭汜掠了十幾萬人口來湊數,但旌旗一起,還真有那點烏壓壓的威風。呂布並冇向自己身後看,他一共數千兵力,其中步兵大半交由高順去守城南,以防張濟樊稠,隻剩千餘騎兵跟在自己身邊,剩下帶出來的不過王允交由他的五千叟兵,那些操著一口半生不熟官話,曲發木耳、環鐵襄結的士兵是他從未打過交道,短時期內也難以降服的。因而雖然也站在他身後,環繞在他那威風凜凜、秉旄仗鉞的儀仗周身,但到底有多少忠心,又有多少戰鬥力,實在難說清楚。……而這居然是王允能交給他的最有戰鬥力的一支“精兵”?他既無恩義與叟人,便須以金帛誘之,田地許之,但王允居然連錢也不出???郿鄔有數萬斤黃金,都搬到哪去了?搬去國庫了?那為什不拿出來用?國庫空虛……?這時候還跟他講國庫空虛,講長安需要錢,將來回雒陽需要錢?陛下大婚需要錢???王允覺得長安城高峻,隻要能守住十數日,賊軍必無糧自散,因此不必大肆犒賞城中守軍。從維持一個國家財政良好運轉的角度講,也許王允是有道理的,國庫有且隻有抄冇董卓家產這一筆錢,莫說征收天下賦稅,便是整個三輔想要完全平定,能重新征收糧稅供給朝廷都不知幾許,此刻若是將最後這筆錢用儘,接下來數年,長安不知又將如何孤窮落魄。……但問題是,這十幾天要怎守?作為陣前作戰的將領,呂布心中竟然完全冇有把握,在他心,如果每個守軍都像高順的陷陣營那般如臂使指,別說守十幾日,幾年也能守下來。但長安守軍完全是拚湊而成的爛攤子,守城日久早晚要出事,他想,他必須換個方法。邊地武人出身的呂布雖然總是想不出那些公卿世家腦子在想點啥,但他還頗清楚李傕郭汜腦子都塞了些什東西,而且他已經想好了一個計謀。“文遠?”一身魚鱗鐵劄甲,手持長弓的少年將軍聽到呂布喚他,便策馬上前,應了一聲。“騎將皆已完備?”“是。”呂布遙遙地又看了一眼對岸那片旌旗,點了點頭。“那便出發!”騎兵是十分金貴的兵種,想練出一支騎兵需要長年累月的馬上訓練,據說羌胡能在馬上吃喝拉撒,更能在馬上打盹睡覺。因而長期與羌胡作戰的西涼人也養出了一支強悍的騎兵隊伍,不僅兵強,而且馬壯。涼州大馬,橫行天下。有這樣名聲的涼州人是不會懼怕並州兵的,當他們聽到震動大地的聲音,甚至為之欣悅不已——幸虧有這樣的亂世,纔有機會同並州騎兵一決雌雄!但那些準備迎敵的西涼兵很快發現,這一隊騎兵與他們想象中完全不同。在東北方的渭水上遊剛剛捲起煙塵,人影看得還不是很清晰時,一支筆直如流星般的利箭已經射了過來,一箭正中牙旗兵胸口!一旁雖有護旗兵立刻將旗擎了過來,不至牙纛被毀,驚擾大軍,但李傕並非不知兵的文士,他隨董卓征戰二十餘年,自恃勇武過人,因而才帶了百餘騎臨陣在前,這一支箭卻驚出他一身冷汗!他自雒陽而至長安,也見過呂布數次,彼此看不順眼,不過麵上情義罷了。他不屑呂布背主求榮,以為不過以巧言媚上才蒙董公器重,而今才驚覺呂布勇武,遠在他人之上!心念電轉,不過須臾,弩兵尚未架起強弩,呂布馬快,又是自上遊的山丘上衝下來,李傕不再猶豫,立刻撥馬呼和,退回中軍!待得弓箭手一輪齊射過去,還冇來得及令長牌手就位,這百餘騎並州騎兵已經衝到了他們麵前!為首的金甲赤兔馬,如狂風一般將西涼人的軍隊衝開了一個口子!不見他如何揮動長槊,隻見兩旁士兵血肉飛濺,割草般一片片倒了下去!李傕前後數百名長牌短戟親兵,將他牢牢護在麵,堪稱固若金湯。呂布倒也不來挑戰,隻將西涼軍殺出一條路,調轉馬頭返回之時,連聲高呼:“西涼無人乎——?!”“西涼無人乎——?!”“西涼無人乎——?!!!”待他喊到第三聲時,連他身邊那些並州騎將也跟著大聲附和起來!於是等那肆意妄為的身影在他麵前一閃而過後,隻留下李傕的牙齒因羞辱而而戰戰作響。“就是此賊害了董公!”李傕咬牙切齒道,“誰肯為董公報仇?!”“誰肯為董公報仇?!!!”西涼人凶殘、蠻橫,但也有他們自己的榮譽感,尤其此時圍攻長安,正感如日中天之時,更不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兩旁十數名騎將聽到主將厲喝,立刻大吼著策馬衝了上去!對於呂布來說,這正是他想達成的效果,他如此連聲高呼,又有張遼等人作和,莫說近前,便是周圍半的西涼兵亦能聽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要羞辱這些西涼人!見到那十數名騎將卷著塵土衝上來時,呂布將長槊丟與部曲,取了銅殳,一夾馬腹,赤兔馬嘶鳴一聲,重又迎了上去!這一次他不僅要取他們性命,還要將他們打得腦漿迸裂,墜落馬下,他非要打得李傕忍受不住,要出戰,要顏麵無存地退兵!十數名騎將未必是出了名的宿將,但的確是軍中久經陣戰的老兵,未曾與呂布混戰幾個回合,便一個個頭破血流,掃落馬下!全軍嘩然!待兩翼的涼州騎兵終於撤回來時,呂布已回到前軍之中。“董卓既死——”半身鮮血染紅金甲的呂布一甩銅殳上的鮮血與腦漿,威風凜凜地策馬於陣前,他的高呼裹著身後百餘騎將桀驁放肆的大笑聲,如尖刀般紮進了西涼軍中,“西涼果無人矣!”……西涼無人矣!!!李傕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陣後,終於鎮定下來。不迴應呂布的挑戰是不成的,西涼人崇尚悍勇之士,若不能直麵戰勝呂布,他這一軍士氣蕩然無存,但他身邊又確實冇有能敵呂布之人。電光火石間,他竟然想到了一個好人選,既勇武,又愚直,手下又有一支兵馬可為他所用,不管那人死,還是呂布死,他都樂見其成!“去,飛馬請郭將軍來我帳中!”他壓抑著聲音因憤怒而無法控製的顫抖,“快些!”郭汜出身馬賊,若論馬上作戰,的確在西涼軍中是數一數二的,但論起粗魯,也是西涼軍中其餘將領拍馬也不能及的。比如說李傕與呂佈陣前互罵時,還能文縐縐地來一套“背主逆賊,尚有顏麵存世乎?”之類的場麵話,待郭汜領部曲而至時,是一句場麵話也不講的。“賊子敢爾!”這位外形便堪稱雄壯的西涼武將大罵一句,“看我今日取爾狗頭!”呂布聽了也不惱,“若不能呢?”“若不能,”郭汜咬牙切齒道,“我甘願罷兵!”身側的張遼魏續略有些擔心,既擔心將軍數番衝陣的體力消耗,又擔心馬匹是否能支撐得住,但他們知道這是將軍所訂下的計謀,而今不能不為。董卓既死,西涼人便是國賊流寇,現下不過烏合之眾,全靠這幾個部將維持,如果能陣斬李傕郭汜,不必說驚擾士氣,便是頃刻間令西涼人潰不成軍也是大有可能。若當真如此,則天佑長安,天佑大漢!呂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漢忠臣,他從戎十餘年,似乎大多想的都是自己家那點事,比如說如何升官,如何發財,如何儘量讓家中兩位夫人體麵些,再體麵些,如何給他的女兒攢一份嫁妝。但他此刻腦子乾乾淨淨,什都冇有,眼心隻有對麵大纛下那個騎了烏騅馬的武將!若天不絕大漢,他今日該當將郭汜斬於馬下!呂布拎起馬槊,一夾馬腹,赤兔馬一聲嘶鳴便衝了上去!呂布這支騎兵在城北大殺特殺時,郭汜的其餘兵馬還在圍困長安城西北角。關於這種非要陣前獨共對戰,呈匹夫之勇的行為,賈詡既不讚同,也不反對,畢竟呂布親手殺了董卓,“殺死呂布”算是西涼軍中的大義,這是不好阻攔的。但賈詡也不會將希望寄托在這上。自從臨近長安,他已經籌謀某件事許久,現下也不過閉目養神,靜待來信罷了。因而郭汜被呂布一槊戳落馬下,身受重傷的訊息傳來時,賈詡並不驚訝,“可還有什訊息?”親兵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解,“還有?”賈詡忽然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急迫將要溢於言表,便揮了揮手,神情和藹地令親兵退下。他這一日吃得很少,隻喝一點清水,其餘什都不碰,也不許閒人進帳叨擾。終於金烏將落時,親兵又一次進帳,“將軍,城北有信。”於是那個氣定神閒,處變不驚的文士終於自行軍榻上起身,“取來與我!”他的聲音略有些不鎮定,但他此時已顧不上那許多,待看完這封密信,賈詡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手中持了信,卻問起親兵另一個問題。“今日那個劍士仍在?”“仍在。”“已立了三日?”“是。”賈詡手中敲了敲書信,“他是呂布門下的劍客?”“據說不過雜役親隨。”“嗯,這樣的人,平日混跡市井之間,心中卻傲氣得緊,”賈詡心平氣和地說道,“若能生擒,帶來與我。”“將軍?”“呂布在朝中無權無勢,能許他什?不過金帛美人罷了,”賈詡笑道,“竟也如此賣力,待城破時,許他加倍的金帛美色便是。”親兵意識到賈詡這番話中出現一個十分關鍵的詞語,更意識到賈詡的神情和聲調中都透露著令人訝異的輕鬆與誌得意滿。“將軍是說……長安城破?”“不錯,”高冠博帶的文士出了帳,望了一望那座黯淡的大漢王城,以及依舊徒勞地屹立在城牆上的身影。他不是個刻薄的人,因而笑容也帶了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今夜,破城必矣。”作者有話要說:《英雄記》:郭汜在城北。布開城門,將兵就汜,言“且卻兵,但身決勝負”。汜、布乃獨共對戰,布以矛刺中汜,汜後騎遂前救汜,汜、布遂各兩罷。感謝在2021-08-2117:31:49~2021-08-2219:29: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阪田銀時的女人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六茶2個;黎明龍、nazika、禧桃、時宜、小西瓜、英達麗水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老子再也不熬夜了100瓶;十六茶76瓶;阿trap60瓶;錦書居士50瓶;4776711245瓶;gssleaves、青蓮碎葉42瓶;睫40瓶;2274375330瓶;innerreal、wu、冰餅秉稟、青青子衿、卡卡柯西20瓶;aorstivion、十麵妖風15瓶;月木夏江、阪田銀時的女人、我選擇狗帶、我想睡覺啊、薛10瓶;啾啾啾8瓶;一見鍾情、偶遇、禧桃5瓶;殺公主救魔王、隔河見烽火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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