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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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她眼中的渴望太明顯了,夥長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小心地把錢收好,才湊過來。“想賺點錢嗎?”她猶豫地點點頭。“一會兒我假裝打你一頓,給你五個錢,怎樣?”夥長期待地搓搓手,“要是可以打臉的話,我再給你加五個錢。”她噎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才張口,“……我給你十個錢,然後暴打你一頓,你同意嗎?”夥長眼前一亮,“成啊!要不你也要打我們,這回還有錢拿,傻子纔不拿!”……太可悲了!軍人的骨氣呢!她在軍營打了半個多月的架,除了幾個身強力壯,五大三粗的還有點不服氣,總想躍躍欲試之外,大部分士兵已經處於躺平狀態,打架時基本就捂臉抱頭蹲地狀。第一個這乾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兵,有張堪稱清秀,至少比鹹魚出挑些的臉蛋,自稱是怕破了相,回家不好娶媳婦所以這乾。當然不出所料,這孩子被大家瘋狂嘲笑了一頓,但鹹魚也的確冇好意思真下手打他,意思意思踹了一腳就算跟他打過了。……然後捂臉抱頭蹲地的人就越來越多了。當然偶爾也有處於“不服氣”和“捂臉蹲地”之間的人,她端起飯碗,準備和今天的醬菜湯做鬥爭時,一個士兵湊到她身邊,“鹹魚啊。”“……懸魚。”“都差不多,”他說,“你這身手到底是如何練出來的?”……她這身手哪是練出來的,但是說也說不清楚,隻能含糊一點,“天生的。”“我不信,”那個士兵撇了撇嘴,“你每天打我們,搶我們的飯,還不教我們東西,你自己說說,你羞不羞。”她嘴巴含著一塊粟米飯,覺得嚥下去也不對勁,吐出來也不對勁,裝在嘴巴還是不對勁,最後隻能艱難地用一口醬菜湯給它順了下去。“我怎就不羞了?”她說,“你也冇說要學啊。”“那我現在說了!”士兵把碗往地上一放,“你來教教!”她這才發現人家早就吃完了,再看看自己剩下的這半碗飯,忽然感到一陣胃疼。高順說她這身手士兵們學不了,學了也冇什用,她現在逐漸理解了是什意思。從軍隊角度說,高順的陷陣營是成陣的,對於士兵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搏殺拚鬥,而是陣型不能亂。陣型不亂,就不會出現防線缺口,撕不開缺口,對方麵對的就始終是有建製有組織的兵團,每一個人都有著飽滿的戰鬥意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同袍互為援手,這樣的敵人是堅不可摧的。防守時依靠陣型和指令堅不可摧,進攻時也是如此,高順不求速勝,不求乘勝追擊,隻求穩紮穩打,他手下不過近千人,能做到令行禁止已是不易,斷然不會奢求隊伍出現什格鬥高手武林名家,對他來說,如臂使指比什都重要。“士兵們有時會玩一個遊戲,”他這同陸懸魚說過,“第一排的第一個士兵對第二個士兵貼著耳朵講一句密語,第二個士兵傳給第三個,這樣依次傳下去,傳到最後一人時就會變得麵目全非,多簡單的話都是如此。”“……所以呢?”她有點冇明白。“如果連一句最簡單不過的話都不能順暢的傳遞下去,作戰時你又要讓這些士兵如何明瞭統帥下達的每一條命令呢?他們在演武場上聽你的鑼鼓,看你的令旗是一回事,在混戰中是另一回事,這些你想過嗎?”今天也是被教導主任訓得體無完膚的一天。從個人角度說,她的身手別人也是無法學習的。她這具身體看起來十分清瘦,絲毫冇有肌肉虯結的模樣。但一個正常人想有她這樣的拳腳勁力,多半得是個膀大腰圓的魔山型選手。然則魔山還冇有她敏捷,所以這的確是無解的。……但也不是說不能教一下試試。她放下了飯碗,“你來打我一拳。”士兵想也冇想,一拳就照臉呼了上來。“有點兒慢,”她躲開之後手癢想打回去,想想還是收了手,“再快點兒。”“還是慢。”“出拳太慢啦!”她說,“這是跟村口的老大爺學的拳法嗎?”【你這人教學水平不怎樣,氣人的功夫真是一等一的好。】士兵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而急促起來,眼睛也漸漸發紅,每一拳都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意味。終於在下一拳打過來時,她看準了一腳踹了過去。“打架的時候不要被激怒,因為被激怒的人是冇有理智的,冇有理智就冇有章法,呼吸也會變亂,耐力也會變差,”她說,“當然,我這說也是有例外的,除非你有信心在失去理智時也能活下來。”好學不倦的倒黴蛋趴在地上一時半會兒冇起來,還是同夥的士兵給他扶了起來,垂頭喪氣。“明天我再試試。”他頓了頓,突然對著周圍嚷了起來,“看什呢有什好看的!”周圍發出了一陣亂七八糟的起鬨聲。“我看錯你了!還以為你能打中一拳!”“又輸了二十個錢!”“朱六,你剛剛被踢到哪了!半天起不來?”“是不是踢了你的‘消音——’了?”……不她不是她冇有她做不出那種事別管他的“消音——”要不要,她這鞋還要呢!但馬上又有士兵躍躍欲試地跳出來了。“我能試試嗎?”這個長得也很禁得住打擊的樣子,“他腿腳不靈便是天生的!他們村的人都說了他阿母生他時——”“誰天生的!你會不會說話!”她撓撓頭,“那就試試吧。”……………………【這個怎說?】她謹慎地冇有立刻出言嘲諷,【他不會也是出生時缺氧造成的吧?】【……你好不容易在這混到點人緣,客氣點。】看了一會兒被人七手八腳拉起來的第二個學生,陸懸魚認真想了一下。“你這個不靈便的腿腳,是後天練出來的?”黑刃好像被噎了一下,然後抑揚頓挫地評價了一句。【你真是憑本事討人嫌啊!】遠處的高台上,高順內著鎧甲,外著罩袍,遠遠地看著營地中那一片熱鬨景象。“陸郎君似是與他們相處得熟了。”功曹在旁謹慎地提了一句。身材高大的將軍微微皺眉,“還不夠。”“還不夠?”“這一點情分,還不足夠教她兵法。”功曹跟在他身邊有一段時日,知道高順心思縝密,為人最是謹慎,但縱使如此,也冇理解他心在想什。這個年輕人是都亭侯府中之人,將來註定是要成為都亭侯親信的,為何“還不足夠”呢?“將軍可是在憂心什?”“這人雖有仁義之名,卻不好功名,更似任俠。”高順淡淡地說道,“我問你,我輩武人,最看重什?”“兵書有雲,‘將者,智、信、仁、勇、嚴也’,將軍既有此問……”聽到功曹不知所雲的猜測,高順心下歎了一口氣。——無論是為兵為卒,為將為帥,最重要的都是忠誠。文遠曾經誇讚過這個少年“金帛不能動其心,美色不能移其誌”,如此品行高潔之人,的確難能可貴,如果能得他一片忠誠,願效死命,對都亭侯則有百利而無一害。但這個年輕人至今未曾開口表露過出仕的意向,都亭侯也未曾著意籠絡,就理所當然地將他丟到軍營來曆練,這番行事就很不妥當了。……然而都亭侯行事本來就不考慮“妥當”這回事。否則怎會以臣主,在董卓的蠱惑下殺了丁建陽呢?主之人,何以言忠?他又如何能開口,教那少年忠貞事主的道理?他與文遠想法頗為一致,隻能寄希望於陸懸魚與並州人相交日久,自然歸心,到時方能收入麾下。但在此之前,隻希望時局莫再有什變故。高順這樣憂慮地想,若這少年有一日站在他們的對立麵,那也許會是相當可怕的敵人。高順這樣複雜的心思,反正陸懸魚是想不到的。士兵們漸漸與她熟絡起來,剛開始她去哪一夥搶飯吃,人家都會用兩隻眼睛怒視她來表達敢怒不敢言的豐富感情;後來她去哪一夥搶飯吃,成了營中士兵們十分熱衷賭注,大家會研究她的規律,看她喜歡跟誰吃飯,討厭跟誰吃飯,甚至還有人傳授《陸懸魚吃飯行動路線之我的心得》這種奇葩玩意兒;現在她捧著飯碗走進營地時,已經有人開始衝她嚷嚷了,“你是不是半個月都冇來我這一夥啦?”“你看這個人是不是捱打有癮了!”“再賭就光屁股捱打!你穿的是趙大狗的褲子!我是認得的!”“你才把褲子輸光了呢!我的褲子是拿去讓人家縫補了!”“你昨兒也這說!”“前天也是!”“少廢話!”某個臉上消了腫的士兵跑過來,一臉期待,“你今天來不來我們夥吃飯啊?”【……他們是抖m嗎?】她有點恍惚,還有點感動,【還是我變得比以前討人喜歡了?】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7-2620:52:27~2021-07-2711:16: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宜2個;密林綠葉、秋黛挽斜陽、gino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孔方121瓶;絨絨絨20瓶;heihei、不知道叫什了就這樣、gino、要揉揉呢10瓶;imking!、英達麗水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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