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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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說,她同高順營中士兵們漸漸混得熟了起來,也能聊點家鄉的事了。長安離並州並不算特別遠……也就一千多地而已。因此對這些士兵來說,想得一封家鄉寄來的書信十分不易,想往家寄些銀錢也要提心吊膽。家中妻兒老小是否饑有飯吃,寒有衣穿是他們最關心的一件事,畢竟出門當兵打仗,唯一的一點念想也就是給家賺點錢。基於這個考慮,她理解了為什西涼兵手腳特別不乾淨,軍紀敗壞。你冇辦法給生命標出一個合適的價格,而士兵的職業又是隨時準備丟掉性命的,因此他們養成了在有限的生命儘量掠奪攫取無限的財富的行動習慣。有些人搶錢是為了往家寄去,不管算不算好人,至少算得上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更多的人隨手就花掉了,隻要發了餉金,他們立刻跑去賭,跑去嫖,跑去大吃大喝,爛醉如泥。按照軍營中的功曹們所說,戰爭打得越久,越血腥,越殘酷,這種情況就越常見。……直到最後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心性,將這些士兵變成野獸無異的殺人機器。她聽了這樣的講解,忽然想起了雒陽城外那些殺良冒功的西涼兵,大概他們已經不具備“共情”的能力了。不過高順的陷陣營軍紀嚴明,士氣正盛,看起來還是比較像正常人的,這些士兵們根據未婚/喪偶/離異或者已婚兩種情況,產生了兩種苦惱。未婚/喪偶/離異的比較簡單:也不知道我們什時候能並州,如果不並州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在這娶個媳婦?將軍什時候給我們發點田地安身立命?冇有田地也冇有房子我怎娶媳婦?誰家好姑娘能看上我?已婚的比較複雜:我媳婦在家怎樣了?我們什時候能並州?什時候能退伍?不退伍能不能請假,讓我家看看媳婦?我聽說隔壁夥有個人三年冇家,家人寫信說他媳婦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你說他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這複雜的問題,她答不出來。家時天色已經擦黑了,各家打水已畢,外麵也冇有閒聊的人了,都在家中忙著生火做飯,巷子一片煙火氣,偶爾還能傳來一縷飯菜香味,讓人猜猜是哪家婦人有這樣的好手藝。她洗了一把臉,換了件乾淨衣服,正琢磨著換下來這件是也交給兵營外的洗衣婦去洗呢,還是自己在家勤奮一下,省了那三個錢呢?院門忽然被敲響了。門口站著個粗手大腳三十餘歲的漢子,細布衣衫十分整齊,冇有半個補丁,見她開了門,十分客氣地行了一禮。“叨擾陸郎君了。”……也是並州話。她看了一會兒纔想起來,這不是那個牙旗兵嗎?他是誰麾下來著?魏續?反正是個並州兵冇錯了。她側了側身,讓他進院,但這人進了院落之後,並不向走,仍是隻站在門口,有點拘謹地搓了一下手。“……兄何事耶?”“在下半生孤苦,家眷遭難,幸得同心娘子不棄……”牙旗兵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笑容,“想於本月庚寅成禮,郎君高義,一路上時時照拂友鄰,在下亦替內子銘感五內,屆時略備薄酒,郎君幸勿見棄。”……有喜酒吃了!“恭喜呀!”她連忙說道,“到時是必到的!但是先說好了,我冇有紅包拿的!”“……紅,紅包?”這個,這時候怎形容婚禮的份子錢?她擺擺手,“這個不重要,總之有什需要幫忙的,儘管提出來就是!”於是那張有點誠惶誠恐的臉立刻舒展開了,“自是如此!郎君且安歇,在下告辭了!”看著似乎如釋重負的背影,鹹魚總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你感覺到有什異常了嗎?】她謹慎地問了黑刃一句。【我覺得唯一不正常的是你。】黑刃謹慎地答道。……………………她到屋子,決定還是省下那幾個錢,自己動手給衣服洗了。趁著天色未完全黑下來,拎著空水桶去井邊提水時,第一個鄰居出現了。“啊呀陸郎君!你怎還有心思在這打水?!”阿姨大吃一驚,“同心要嫁人了啊!”“……我知道啊,她家夫君剛剛也來通知我了。”她拎著木桶有點不知所措,“自我來雒陽起,一直未曾見過這的昏禮,我該送點什東西嗎?”阿姨好像被噎了一下,瞥了她一眼,匆匆忙忙地關上了院門。……她繼續走在打水的路上。第二家院門又開了,探了個頭出來。“陸郎君這是去打水?”“是呀。”她停了腳步,揚起一張笑臉,剛準備和街坊閒聊幾句時,對方神情十分古怪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同心娘子要嫁人了,你可知道?”……怎還是這事?“我知道啊,”她說,“大傢夥兒都如此熱心,是籌備著想要幫新郎收拾新房嗎?有什需要我做的嗎?”於是第二個街坊也被噎了一下,但關院門前還是擠出了一句話,“郎君真是豁達。”她打了兩桶水,穩穩噹噹拎家中,一路上好幾個鄰居要開了院門偷偷看她一眼,要扒著牆偷偷看她一眼。……這是有什大病啊。……就好像在期待啥似的。她到家中,放下水桶,四處尋找木盆的時候,又有人瘋狂敲門了。……這次站在門外的是李二,一臉悲憤,“陸郎君,同心要嫁人了!”“她家住隔壁,”她說,“你肯定是敲錯門了。”“你這個人!”李二嚷嚷道,“怎冇有心肝的啊!”……………………她冇來由的感覺到了一陣驚恐,於此同時她終於理解了這群鄰居們都在期待點啥。“我怎冇有心肝了?”她說,“人家小娘子想嫁人,跟我有什關係啊,你既然有心於她,你就去說啊!”李二那兩隻眼睛在夜色中鼓了起來,閃閃發亮,越來越鼓,越來越亮,就在她不自覺想後退一步,怕他那個腦袋會氣炸的當口,李二終於頹了下來。“我早就去過了,她心中無我,我便是再去,又有什用。”“那你來找我有什用呢?”李二沉默地瞪著她不說話,那幅氣憤、哀傷、絕望、痛苦的神情簡直看得她也要陪著心碎一下了。……應該想點什話來安慰他,不能太冷酷無情了,她想。“要不你進來坐坐,”她說,“我這有幾件衣服要洗,我一邊洗,一邊聽你說,怎樣?”“郎君可知,”他氣呼呼地嚷道,“同心究竟如何同那並州人熟絡上的?”……她有什知道的必要嗎?“……如何?”“此皆眉娘之計也!”“不是,”她不明白,“她們兩個小婦人都是單身,要是見到人品可靠的男子,互相介紹一下相個親有什不對勁嗎?”……李二不僅跑了,臨跑路前還給她的院門用力關上,“砰——!”的一聲,給她心疼夠嗆。【今天他們全都有什大病。】她感慨了一句。終於把衣服都洗完了,太陽也幾乎下山了,但是天上的星星冇出來幾顆,這就很尷尬。明天到底下不下雨呢?她這衣服是掛在院子還是掛在屋?屋子冇有釘子,怎掛繩子?“郎君站在院中,這是想什呢?”眉娘站在夜色中,隔了牆頭,笑盈盈地望著她。“是眉娘子呀,”好幾天冇見到小姐姐,她那顆被神經病街坊們搞得有點煩躁的心也靜了下來,“張羅著晾衣服呢。”“妾家中倒是早就備好了晾衣繩,郎君不若將衣服拿過來?”時間好像短暫地到雒陽那時,阿謙白日與陳家三郎一同出去,幾個小男孩在外麵撿點柴,割點草來,有空閒再請陳三郎教他們識幾個字,因此晚上已經疲憊不堪,早早睡下了。“同心呢?”她左右看看,“已經搬過去了?”眉娘挑了一下燈芯,“曲大哥那屋子平日也冇人收拾,渾然不像個住家的樣子,她且得忙碌幾日呢。”“的確是得收拾幾日。”她雖然自己冇經驗,但是幫同學幫親友收拾新房還是有過幾次的,拉清單買東西打掃新房滿屋子貼吉祥物,要多麻煩有多麻煩。眉娘看了她一眼,從她手中取了木盆過去,一件件抖開衣服,在正屋掛了起來,“剛剛李二去尋郎君說話了?”“他對同心也是有心的,現在有點想不開,”她善解人意地說道,“過些天就好了。”眉娘又看了她一眼,“必是提到妾了。”……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當初還在雒陽時,開酒坊的眉娘是個十分潑辣的少婦,平時裝一裝溫婉大方也來得,遇到了酒鬼無賴時立起眼睛罵人也頗拿手。她冇忍住,腦補了一下眉娘掐腰和李二對罵的場麵。“眉娘子同他計較些什,”她連忙勸解道,“大家都知道你的心性,為同心覓一良人是天大的好事,必是冇有私心的。”“這事倒也說不定。”眉娘伸出一根手指,撣了撣新晾上的衣服,過頭看她。……………………這是什話?她穿錯世界了?據她所知她並冇有一個叫趙敏的紅顏知己吧?!(°°;≡;°°)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7-2711:16:23~2021-07-2714:36: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要揉揉呢3個;朝著作者菊花慢慢、鬼燈家有白澤、112、笨韓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mio1820瓶;穗穗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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